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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花梨和老家具用材破译
我写《黄花梨与老家具用材破译》这样的专著文章有点无奈，只是满足我不吐不快的感觉。虽然自小喜欢木材，摸过刨子，解过木头，觉得木匠很能，受人尊重，村上的好木匠我现在还能叫出名字，但这和家具无关。也喜欢艺术，但和家具收藏无关。然而，我现在却是这行当里的一员，要说收藏老家具还得从有十五六年前单位搬家说起。我的第一件藏品是半个凳子，在搬家中我发现一个半拉办公椅，式样和一般的办公椅没有区别，但它的两条前腿不见了，只剩下靠背和座板以及座板下面的两根枨，凳子很旧，因长期使用脏兮兮的，看上去很不舒服，看那座面有些独特就顺手放在了仓库，没舍得扔掉。那座面的做法现在也很少见到，座板厚厚的，坐面上挖下一个印坑，印坑正好与人坐上去臀部的凹凸相吻合，也就是说是个屁股印儿。按现在说法这叫人体工程学，就是这人体工程学我把它留下了。
五年前又搬家了，有一大堆旧家具需要处理，扔掉或卖掉或继续使用，一般都是这样。我记得父亲说过“成物不可损坏”，那是老一辈人处理公有财产的规矩，现在看来有点守财奴，那就守财奴吧，我一件东西也没仍。是时，正赶上金丝楠热炒的时候，闲来无事就用小刀刮，用手电照，寻找金丝楠神秘的幽光，结果很意外，金丝楠几乎没有见到，楠木倒有一些，多得是松木、柞木，水曲柳和像红松的红豆杉也有一些。这期间遇到一不知名的木头，很是特别，那是张婴儿床，刮开厚厚漆膜见到褐黄色木质，花纹优美奇特，节疤很大，100目砂纸打过手感就异常光滑，闻上去还有些香味，让人好奇。我向来细心，作为北方人我对家乡的木材品种还是有点常识的，可都对不上号，但又不是南方的楠木，比楠木硬，觉得很纳闷，好奇。然后就上网查，去书店买有关木材的书籍，寻寻觅觅经历了好几年，现在知道，那是木中黄金大名鼎鼎的黄花梨，可当时从不敢想象，那会是黄花梨，那家伙太高大尚了。我们公司是从南方搬过来的，那张婴儿床是从南方带过来的，式样和别的床都不一样，很老了，光漆就上了三层，知道它的来历，一切疑问都可以解释清楚了。我又找到那半个椅子，竟然是满彻的黄花梨木，稍一打磨，荧光尽现，煞是迷人。有此发现的经验和教训，我开始慎重起来，不敢慢待任何一件老家具，就像不刚慢待任何一个人一样，不知谁就是你要找的一方神仙。从此潜心研究老家具的用材。日日夜夜的忙，寻找被人扔掉的宝贝。再后来，通过收藏旧家具发现了更多的黄花梨，更多的木材，紫檀、红椎、黄杨、荔枝、蚬木等。随着知识和经验日渐丰富，老家中具木材品种的丰富，就老觉得想写篇文章，把这些木材介绍给大家，一来自勉，而来与大家共享老家具的艺术美，传统木材的花纹和质感美。主要是在多年实践中，深深困扰我的一件事，那就是我一直找不到一本研究老家具用材的专著，找不到对话的人，即没人告诉你，你的家具是什么木材做的。只有漫无边际的的查阅质料，从肯定到否定，再从否定到肯定，从不同的著作，从不同的角度去验证，去分析，去判断，从而才能获得正确的答案，感觉很难很麻烦，觉得不应该这样。那么，为什么那些木材专家不出
一本老家具用材的书呢？
老家具的用材多少年来不但一直困扰着我，也困扰着家具收藏界，到现在也没有多大变化。大家期盼有一本详实可依赖的老家具用材专著，这本书应严格按照现代木材解剖学写作，可是到现在还没有。这对用中国传统木材制作出无数精美家具的先人，是一种不敬，对拥有无数手段可以阐述老家具用材的我们现代人来说，不只是一种缺失，更是一种耻辱。本文试图通过自己经验和丰富的藏品，通过自己亲自锯解抛光的各种木材，用第一手图片对老家具用材进行解剖。通过对传统家具的断面分析，通过对横切面、弦切面、径切面图谱比对，通过气干密度、气味、滋味的分析，让这些老家具上的木材自己说话，自己找到它在家谱上的位置，即它的科属种。这些图片可能不漂亮，但清晰，真实，实用。当然，这很难一下全部完成，本文将从最珍贵的木材黄花梨、紫檀、鸡翅目、黄杨木开始，一木一木地进行探究，鉴别和和破译，还原其本来面目，力求使读者有所启发、有所借鉴、知其然知其所以然，从而有所发现，有所惊喜，自己鉴别自己的宝贝，不被别人忽悠。
1、老家具用材研究缺失的原因
首先，这些老家具所用木材大部分已经没有了，从清朝中期以后，战争减少，经济发展很快，使人口大增，致使大量的贵重木材被砍伐，用于制作家具，用于盖房。这些树木多濒与绝种，有些已经绝种，现在我们国家已经没有原始森林了，所有木材大多是进口的，其材质品种多对不上号，这就给老家具材质研究带来了麻烦，没有标本做参照，这第一难就使很多研究者望而却步。其二，大凡搞收藏的都想保持一种神秘而不被别人探知，有意无意地拒绝对自己的藏品进行解剖鉴定，这里固然有对文物的珍惜，对藏品的热爱，也有文玩界的陋习:好去唬人。美其名曰,没有眼力就别玩古董。如果你要看看这些人出的书就会发现那上面什么也没有，多得是无厘头的拔高，无厘头的文化神话捏造，真乃满纸荒唐言，一无所用处，没人想给你说清楚，可能他也说不清楚。老远老远给你拍张家具照片，说是哪种哪种木材制作的，拍照前上色、抛光、上蜡。开裂和疤节都被隐去了，拍照时镜头再加上柔光镜，拍后再修改修改，调调色，极尽美化之能事。最终一件家具被化妆成了艺术品，玄妙莫测的神话就这样制造了出来，而木材的本质，它的真实面目，却被掩盖了起来，读者自然是从云里来又到雾里去，一无所获。这样的书对鉴别家具的材质无任何裨益，有时还会误导，譬如黄花梨的鬼脸之说就是典型的误导，严重的背离中国传统的家具审美观。这里我想说，周默先生做的很好，坦荡的出了一本大家都能看的懂的好书——《木鉴》，对老家具的材质研究开了先河，虽然他没有办法对别人的家具进行解剖，只给出了老家具的部分断面，用现代相同的木材进行论证，但依然极大的帮助人们对老家具用材的识别。这样做不足和局限性也是明摆着的，因为木材和家具是分开的，只是互为关系，不是直接关系。这样，鉴别中的关键一环就缺失了。另外，在这本书里面没有对木材的年轮纹、射线、管孔、薄壁组织进行分析，而这些特征恰恰是一种木材不同于另一种木材的关键所在，就像遗传密码一样能准确的表述木材自身的树木品种。我曾期望着在再版中有所补充，可是没有，很可惜。那么，其他的木材学家呢，他们有更重要的事做，即研究进口木材，这对他们来说是靠谱的，进口木材研究是现在进行时和将来时，有现实的广泛的需要，何况西方人有的是著作，木材解剖学比我们早的多。科属种的命名准确而详实，翻译过来配上切片图很容易就成了著作，既省事又保险，谁还愿意去纠缠老家具用材的是非、真伪，那是过去时了，除非自己要收藏才去弄个明白，否则决不去得罪那些藏家们。反正中国人喜欢崇拜，喜
欢迷信，那就由他去吧。以上三个方面足以使老家具用材的研究不了了之，这就是老家具用材研究的现状。
2、老家具用材的地域性和风格的地域性
任何事物都有它自身的规律，老家具用材研究和鉴别也是这样。中国常用的木材有三百多种，可用木材上千种，具体在一件家具中没有这么复杂，但前提是你总要对传统木材有一个大的概念，把握规律性，譬如北方的榆木、槐木、水曲柳、栎木，它们在家具中常用来做枨和边框，枣木多做耐磨性工具，而杨木、秋木、核桃木常用来做家具装板、匾额，春木硬而脆，常用来做大床的床边，取其“春”字的谐音。松木在解放以前做家具的并不常见，解放后由于东北大开发，松木才进入中原各省，但多在国营企业、政府部门使用，老百姓的家具使用甚少。华南地区全年无霜冻，山高路远林密，树木几乎常年生长，品种与北方迥异，名目大材繁多，如黄花梨、红锥、荔枝木、龙眼木、黄杨木、鸡翅木、海棠木、陆均松等。本地区是中国早年开埠的地方，自古海运交通方便，家具中常有紫檀、酸枝木混于其中，而现在广泛使用的进口木材并无发现。华东地区榉木家具、红榉、白榉、黄榉尽有，松木、杉木也常用来做枨、做边框、做装心板，描金彩绘于其上，做工甚为精细。西南地区常见楠木、樟木、山茶木、杉木。
木材有其地域性而家具也有地域性。譬如两广的镂雕和深刻，描金漆绘，水平之高由来已久。东南各省的精工细作，久领风骚，能把杉木、松木家具做的出人意外的精致。木材的地域性和家具的地域性互为印证，这样就给家具用材的研究分析带来了另一种方便。拿黄花梨家具来说，在北方极难看到，看到的也是明清散落在民间的苏式风格家具，并不代表北方家具的风格，北方家具中没有用黄花梨木制作的，但在两广福建，黄花梨一直都在用着，家具风格也与北方完全不同。黄花梨是做床做柜子的常用木材，硬一点的做枨，软一点的做装板，它们常常和黄杨木、鸡翅木、松木、杉木、荔枝木混搭，并无什么稀罕。从家具风格上、做工的精细程度上、漆工上、家具的老化程度上完全可以断定是南方的，两广的。黄花梨的灭绝是在上世纪80年代初，当时，农村包产到户开荒种地，承包山林，全国大部分原属集体的，国有的林木被承包人承包砍伐，从此再无深山老林，此后才是85狂潮，黄花梨被连根拔起，以至于现在人都不知道黄花梨原来长什么样，在那长的，弄根胳膊粗的，像弯狗腿似的黄花梨，就惊喜地不得了，认为黄花梨就长那样，并由此质疑故宫的黄花梨家具是越黄做的，无知可笑到不可思议的地步。还要说明一点的是，两广的黄花梨家具常被漆成大红色，几乎全是推光漆，雕刻部件多深雕后描金，推光漆红色之纯正，叫人吃惊，偶尔也有黑色，上黑漆后做金色漆画。黄花梨家具不上漆的神话，在这些家具面前显得可笑，其实即便明清风格的黄花梨家具也多是上色上漆的。从残留的批灰和漆膜中可以验证，只不过上的是黄褐色，上的漆是清漆，年久剥落而已。试想，置办家具多是新人结婚或新宅落成，对于讲究吉祥，讲究排场的中国人来讲谁会把一白茬家具放在家中呢，白茬家具既不好看脏了又不好打理。至于说鬼脸和荧光之类，那是现代人的说法而已，和老家具和古人无关。
3、研究老家具用材意义-----经济价值和文化价值
我们得到一件老家具后，总想知道它是用什么木材做的。在各种各色家具中，在几百种木材里面，能把一种木材分离出来是件有意义的事，也是件有趣的事。因为这里边可能藏着你不知名的名木如黄花梨，或者它可能本身就是用中国传统名木打造的一件家具。这些名木和木匠的工艺技术共同承载着中华民族古老的家具文化，承载着历史，承载着各不相同的民俗。尤其是那些精美的雕刻、漆画、无不倾诉着先人们对生活的理解和对美好事物的期盼，像牡丹、梅花，是我国独有的花卉，国人对之有无限的偏好并赋予深刻的含义。将缠绵不断的万字纹回纹生发出一种庄重规范的花边纹饰。巧妙而隔绝不断，无所不能无处不达的缠枝纹。吉祥的凤凰或单尾或双尾，或者三尾。传说中的麒麟神兽或雌或雄各送其宝，或与凤凰组合成麒凤呈祥，极富人情味的中国典型图案。强劲有力的大象则深雕于床腿之上，卷曲的象鼻自上而下形成优美的回环自如的回旋图形，末了在鼻端吐出一牡丹花来，既写实又写意，不露痕迹。大象的耳朵既如祥云又像如意，美而神秘。这些巧夺天工的创意雕刻，使我们今人每每自惭形秽，望尘莫及。而承载这些雕刻的木材，或黄花梨或鸡翅木或坚硬的蚬木、或细腻的黄杨木，用材之大之宽余常使人吃惊。39厘米宽，7、8厘米厚黄杨木做腿，2.1米长，13厘米宽，9厘米厚的黄花梨做床邦常常有之。可想当时国人并没有把黄花梨木材神话，只是当一种好木材用而已，而我们现在则必须格外珍惜，珍惜用这些木材做成的家具，珍惜这些遗产，研究还原它们的身份并加以保护。原因很简单，我们没有这些木材了，也没有了那些技艺高超，用心用意的雕刻工匠了，一切都变了，变得回不去了。
4、老家具用材研究最靠谱的方法——解剖
(1)、宏观中的宏观——断面看相。了解了我国南北木材的品种和其产地，也了解了南北文化的差异，无疑对识别老家具用材有极大地帮助。然而，很多木材看起来都很相似，我们怎么区分它们呢？对木材的鉴定识别，木材学领域常用的方法是从宏观观察到微观解剖化验，从物理特征到化学特征，对木材进行解剖和化学分析。看一下海南省质监局对海南黄花梨制定的鉴别标准就明白了，参见《海南黄花梨新材物理特征》。先说宏观特征，木材的宏观特征第一个就是断面特征，断面特征给你的第一印象就像看到一个人，你立即就会判断是认识还是不认识，还是似曾相识。你认识了，是你的同学还是老乡还是过去的同事，你总会做出第一判断，那么你怎么做出判断呢？第一就是他的长相，长相包括五官头发身高身材。观察每种木材断面的不同，就像观察人的不同一样，是要先解决一个初步的印象，然后归类。木材对你的初步印象包括木材的大小、花纹，颜色。颜色是褐色还是黄色还是白色，接着就是木材的纹理，这段木材它的结构是粗还是细，它的纹理是否细致，是直纹还是交错纹，还是像黄杨一样没有太明显的花纹，还是像黄花梨一样琥珀光闪烁，晶莹剔透。要说明的是这个初步印象必须是木材经过刨子刨削过，木材的端头是经过细齿锯锯解过的印象。具体在一件老家具用材的识别中，首先必须对家具进行清洗，然后细细观察，仔细分辨，对油漆过的家具要通过家具内侧面或没有上漆的部分进行观察，再通过拿起、搬动、敲击，手抚木材表面，感觉其它的密度、质感。在气密度上，通常老家具木材的气密度都会较新材低一些，也就是说轻一点。在洗刷快干时，是辨别木材气味和滋味的最好时机，要贴近木材嗅闻木材表面的气味，用舌尖舔其剖面，感觉滋味，譬如楠木有甜香气味，黄杨木闻起来有土腥味，青冈木闻起来添上去都有酸味，这些都仔细做了，一般来说，一种木材的归类也就有了大概的框框和范围，有的通过这些手段一下就能鉴别出来。当然这需要一定的经验的积累，要看你对这些木材的熟悉程度。老家具用材常常混搭，木匠常会根据各自的材性混合使用，把不同的木材但材性相近的用在一件家具中或用在相同的部位，这在实践中极为常见，这就要求我们在鉴别时，不能只看大概，要一根根一片片细致甄别，避免搞错。